悦读 | 一只熬过的鹰：每个斯文满面，都饱经沧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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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鹰猎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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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图片来源：鸟网）
现在到野外或山地去打猎，都讲究用猎枪。当然用枪有用枪的方便和经济，可是若谈到趣味方面，比用鹰和戏狗抓野兔儿的情趣，可就差多了！
猎野兔儿的工具，第一是鹰，第二是戏狗，戏狗也就是猎狗。先说鹰，一个生虎子的鹰，要训练它到能抓兔子，能抓其他的飞禽，可真得下点功夫！
养鹰的行家，他去买鹰，或下网捉到的鹰，第一是先用秤来称，一只鹰的重量，最低要到二十四两重，他才要。因为体重再轻了，还不到一只兔子的重量，叫它去抓兔子就不能胜任了。虽然越重越大的越好，可是过重或过大的在训练方面，又比较不如小的收效快，最好是在三十两左近重的最合适。
才到手三十两的鹰，经过训练，到能听命抓东西，起码体重要减去三四两，这样轻重的鹰，正合肥瘦标准，也是最能干的一只鹰！
一只野性未退的鹰，到了“鹰把式”手中，第一用绳儿拴它一条腿，两只翅膀，用布包起来，白天往空房子里一扔，不用管它，随它去折腾。到了掌灯以后，正是它要休息的时候，对不起！由不得它了！
要叫它见灯光，摆在架子上，不准它闭眼睛，一闭眼就用根棍儿惊动它一下。这样一直熬到它大天亮。第二天，马上它便没有气力乱扑乱撞了。这样有个两三夜，鹰便可完全投降了！不再怕人了，也不撒野了。
在鹰被熬的期间，给鹰吃的牛肉，要切成细条，在水里泡得都发白了，再喂它吃，这是清它的内火和野性。有时候它使气不吃，但是不吃也要硬填给它吃。几时到鹰的大便没有绿稀水儿了，便是野性退，火气消，可以开始训练了。
初初训练它抓东西，仍是用极长的细绳儿，拴住它一条腿。要拴住它的原因，第一是怕它飞跑掉，其次是绳儿有一定长度，超过此长度，便是告诉它穷寇莫追了。养成它这种的距离习惯，将来撤去绳儿后，它也飞到这个距离而回头。不然它追出一二十里地，行猎的人，可就苦死了！
不管训练什么禽兽，教给它做什么，唯一的一个原则，是饿得它到相当程度来教，才能收效快。要等它吃饱了，它可就不干了，也不听指挥了！
北平的早年，抗战之前，承平的岁月，有些有钱有闲人家，每到进冬初雪，骑着马、架着鹰、拉着狗，到北平的西郊去行猎。这时所有的稻田地，已是地净场光，秋收冬藏的时候，平原无垠，正是猎兔的好时光。
一旦发现兔儿的踪迹，首先是猎狗汪汪一叫，鹰儿立刻升空寻觅，鹰的视力最尖锐，不怕它在一两千尺的高空，地下一颗黄豆，它能看得毕真。俗语说“鹰眼不让豆”，便是说鹰眼最尖！鹰在空中发现兔儿所在后，便围着兔儿在空中盘旋。这个时候最怪，也最有意思，行猎的好玩，也就在这儿。兔儿一见鹰在上面盘旋，好像中了魔，便不能往纵横的方向跑了，只能就鹰盘旋的圆圈影子以内，乱窜乱跳！
这时假若把猎狗撒开，一下子便把兔子咬着脖颈跑回来了，但是行猎人，此刻并不放狗，而要单看鹰的表演，瞧这个乐子。
鹰在高空，使兔儿跑得差不多乏了，便箭头似的，收敛起翅膀，俯冲下来，到了兔儿身边，一翅膀，或是一拳头，将兔子能打出老远。如此飞上去，再冲下，有个两三次，这只兔子便仰面朝天了！
假若行猎时，在天空遇到一群天鹅，更有意思了，这时的鹰，一经放开，便像火箭似的，直线上升，飞到天鹅群中，奋其鹰拳之神勇，一拳一个，不消片刻，天空的天鹅便像落叶似的，纷纷下坠，非伤即死！
鹰本是有翅、有爪，鹰还有拳么？它是这么回事：所谓鹰抓小鸡，或抓什么鸟雀，这都属于野鹰。一个鹰把式在熬鹰之初，首先用香火，把鹰的爪尖儿，全部烧去了。
这就是说，是要鹰对什么东西，要的是活赵云不要死子龙，生擒活捉，主人才喜欢。所以一开始便训练它把爪拳起来，成拳头来打，不叫它用爪来抓。
可是一只能征惯猎的好鹰，它的样子，并没有一只野鹰英俊，一只野鹰不管落在树巅或屋脊上，您看它修长的体魄，光泽的羽毛，炯炯的双目，如虎负嵎的雄姿，多么威武！
可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鹰，好像受过文化的熏陶，火气内敛，满面斯文，再没有一只野鹰的飞扬浮躁的姿态。
一只好鹰，有四句口诀为记：“头似菊花，眼若芝麻，身披蓑衣，两翅耷拉。”就是说，一只好鹰它头上和身上的羽毛，都是蓬松松的，绝不是拔剑而起，挺身而斗的样子。鹰眼本是滚圆的，可是已修养成不用眼力时，叫它像芝麻般的扁小，两翅下垂的休息着。一似“不动如山岳，难知若阴阳”的大勇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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选摘自《北平风物》
陈鸿年 著
九州出版社2016年出版
内容简介：
本书是一部回忆老北京风物的专题之作。作者久居燕京之广博见闻与别具风格之妙笔，堪称字字珠玑，妙语天成，深情动人。本书可供今人了解民国时期老北京的生活细节，是研究北京历史、地理、业态、民俗、方言、饮食等方面的重要文献，也是弘扬传统文化的优秀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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